浔溪县的梅雨淅淅沥沥连下了十五日,长满了苔藓的青石板湿滑难行,微雨蒙蒙如针似雾。 阴沉沉的云层欲落屋脊,像老天在哭这苍生。 青石板的一侧,雨水正顺着沟渠,缓缓淌进女牢的矮窗。 说是窗,其实不过是用作透气的铁栅栏,几个黑洞洞拳头大小的方格子。 透过这仅有的一线矮窗,其下死囚间的地牢里,仰躺着一个极年轻的姑娘。 她是前儿后半夜才抓来的。 恰好浔溪县今岁要彰表节妇、教化女德,那俞县台粗略审过,昨儿堂会就依律定了凌迟。 逼仄的铁栅栏外恰好对着一丛野花,紫粉色一大片,鲜妍欲滴得在风雨里飘摇,阮苹两夜未阖眼,就这么看着那丛野花凋零殆尽。 俞县台赶着要立个女德的样儿,偏巧她媳伤公爹,还是个下九流的出身。 是以刑期仓促,就定在了今日午时。 天光熹微,正是牢中放朝食的时候。 送朝食的妇人抱怨着北地的战事和县里的流民,听得凌迟的人犯才十九岁时,心中不忍,便同几个来换班的女狱卒议论起来。 —“你说这孙屠户不过被扎瘸了条腿,那孙家也没正经给她名分,都没脱奴籍,算哪门子媳伤公婆?” —“噫,大娘你不晓得此女来历!她原是归家院养的瘦马,三年前,骗着鸨母拜佛,在佛堂里自毁容貌,被这破落户孙家六两银子就买回去。嘿嘿,这蹄子同孙三郎睡这些年,却连个蛋也没下。就上月,小妮子闹着说要从孙家脱奴籍,说什么自己要去绣坊做工,绣坊给她一年十二两的工契!” —“狗屁工契,咱们牢头一年都才五两。娼门里出来的腌臜货,有甚挣钱的能耐,就是勾上新坊主萧公子了呗。” 众妇哗然,牢头郭明珠听得十二两一年的工契,也不知触到她哪根心弦,一下扬声发狠道: —“这娼妇瞧着倒文绉绉的,原来这么厉害,我说寻常人怎敢去杀公爹。诶,整个湖州府都多年没凌迟了吧,这回说是要剐三天三夜,那娼妇进来后就不哭不闹的,一会儿开刀,你们哪个要胆小就跟我换个班,我可得去瞧瞧。” 几个女人毫无顾忌地笑骂着,一路向各牢房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