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缙永嘉十六年,盛京大雪。 淮北侯府也落了一层素白,墙垣上的积雪宛如一条柔软玉带,墙头飞檐似欲破雪而出的顽兽,天地四野,一派茫然。 廊下风吹雪晃,赵雪梨拢紧身上蜀锦竹纹的秧色兔绒披风,呼出一口寒凉雾气,向老夫人所住的松鹤院中走去。 到了院外,一个身着藏青缠枝花袄的嬷嬷款款上前,“表小姐,长公子外出归来,正在陪老夫人说话呢,您可稍等些时候再来请安。” 赵雪梨深居简出,对外事一概不知,闻言有些错愕,“表兄回来了?” 表兄一词,细说起来也甚为牵强。赵雪梨一家原在京城千里之外的青乐郡,她爹娘都是小门小户出身,经营着一间裁缝店,日子说不上难过,但同淮北侯这等钟鸣鼎食、烈火烹油的权贵世家那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去。 赵雪梨十岁那年,父亲因病去世,娘亲姜依沿着长街为丈夫抚灵送棺时,被从青云郡路过的淮北侯一见倾心,随即威逼利诱、强取豪夺带回侯府做了姨娘。 而赵家嫌弃雪梨是个丫头片子,收了侯爷送来的绫罗绸缎、奇珍异宝之后,听闻姜依因思念女儿在侯府哭闹不止,便投其所好,将雪梨一驾马车也送进了盛京。 淮北侯府只对外说这是远方来的亲戚,那时雪梨才十二三岁,就这么忐忑不安又茫然无措地成了府中地位难堪的‘表小姐’。 这件事说来是淮北侯色令智昏,罔顾道义,强抢了他人遗孀,但落在世人眼里、嘴里,偏偏更爱议论姜依的样貌。 人人都说,若不是她长得太过艳丽勾人,又怎会让贵不可言的淮北侯不顾对方亡夫新丧,就将其抬进了府门呢? 府中诸人对自家侯爷自然不敢有任何微词,对宠爱加身的姜依也尚且能维持着表面恭敬,但对着寄人篱下的赵雪梨就不是那么有好脸色了。 侯爷为姜依用金玉打造了间阁楼,寻常时候不让她外出,也禁止他人相见。 雪梨入府以来,见到自己娘亲的次数都屈指可数。 她也没有丫鬟、玩伴,就在这深府大院孤零零地长大,也不知受了多少奚落冷待。 日子过得着实不怎么样。 不过近年来,长公子看雪梨可怜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