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化十五年,大理寺官署。 秋意渐凉,长安的天色阴沉不定,冷风从庭院穿堂而过,卷起一阵颤颤悠悠的纸张声。 案牍后,上官若从半人高的公文堆中抬起头来,青绿色的官袍被风一拂,露出袖口处几道仔细缝补过的痕迹。 她望着早先被自己关上的门扉,廊下光影错落,几名同僚却连看都未看她一眼。有人轻声低笑,掩在案后的视线时不时偷觑她,见她抬眸,立刻压下笑意,装模作样地翻阅公文。 一人慢悠悠地站起身,手中两卷厚重的文书“啪”地一声砸在她的案上,另一人紧随其后,摞上第二份,笑得极为自然。 上官若微微眯眼,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牍,正要关门的手微微一顿,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。 她深吸一口气,缓缓挪开镇纸,面色如常道,“诸位,这已经是本月第七次了。如今寺卿年迈,少卿之职出缺,在下/ 体谅各位诸事繁杂,可在下这区区两只手,要如何替你们写完千份文书?” 屋内无人抬头。 只有风穿堂扫过,吹得案上纸页翻飞,门扉吱呀作响。 忽然,一锭银子“咚”地砸在她的公文上,掷出的力道不轻不重,偏偏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。 “能者多劳。”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,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,“上官大人,你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,既然非要学花楼里的小女子一般斤斤计较,本公子也只好开个价了——” 众官听闻,顿时哄笑起来。 说话者是韦子谦,他正翘着二郎腿倚在廊柱旁,毛笔横在桌上,墨迹已干了多时,一手慢悠悠地把玩着折扇,睥睨着她,眸底似笑非笑,却掩不住轻蔑。 “在新少卿履职之前,这个价钱买你一双手替兄弟们干活,可够?” 笑声更甚,众人心照不宣,或掩口窃笑,或低头装作专心批阅公文。 韦家,是本朝第一大世族,自三十年前起,权势滔天,子侄游走于刑律之外。韦子谦仗着这一层关系,在大理寺横行无忌,欺压寒门子弟已然是家常便饭。 他的笑声在耳畔炸开,丝丝缕缕钻入上官若的脑海。她垂眸望着那锭银子,沉甸甸的,是户部度支新铸的银锭,色泽亮白,...